<我們只是一個拿著鏡子奔跑的人>
今天, 回到母校演講。
走進學校大門, 正是午休的時間, 校園裡靜悄悄的, 我想起那些年午休不睡覺躲在教室後面吃便當的日子, 我從來就不是個循規蹈矩的孩子, 但我也不壞, 所以師長們對我總是諸多包容。
校園看起來比記憶中小, 也許是這些年來去了那麼多國家, 大風大浪見了不少, 所以曾經在我青春年少佔據如此龐大地位的校園, 也像是縮小了一點, 有點羞怯的, 我們彼此互望。
演講的時候, 正講到我近期在歐洲的拍照和採訪工作, 講得正得意呢, 一個嬌小的女孩舉起手, 她毫無畏懼的看著我：”妳做這些, 又有什麼意義呢？”
一點質疑, 一點挑釁的, 我從她的聲音裡聽出她的困惑, 的確, 如果她今天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, 就是來聽一個比她大10歲的女生吹噓自己拍了多少漂亮的模特兒, 採訪了多少名人, 想必17歲的我也會感到很失望的。
我笑了。
我說：”有一個故事是這麼說的, 有一天外星人接管地球, 覺得地球上人口太多, 應該要減少一點, 但是要減少哪些人呢？外星人經過一番仔細觀察後, 發現農夫種田生產米糧, 醫生為人看病, 科學家發明便利的東西提高生活品質, 警察維護秩序, 都是非常有用的人, 外星人繼續觀察, 然後他們發現了一批被稱做藝術家的人們, 藝術家的成員有作家, 音樂家, 畫家, 舞蹈家, 詩人等等, 這些人整天無病呻吟, 春花秋月, 創造出來的東西對社會正常運作沒有半點實際的幫助, 是最不被需要的一群人, 所以外星人就把各人種中搞藝術的通通處死了。”
我繼續說：”這是一個反諷的故事喔！”
我沈默了一會, 深呼吸：“我必須承認, 我目前經手的很多工作, 都有很多的商業考量, 沒有太多實際的意義, 但是當我過去在歐洲旅遊的時候, 我就很清楚的知道, 我希望透過我的攝影, 透過我的文字, 把我觀察到的, 那些人與人之間的情感, 希望, 夢想, 悲傷, 拉扯用一種戲劇化的方式放大後, 帶到人們的面前, 我想傳達的, 是一個狀態, 一個問號, 不是一個答案, 因為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答案, 我做的, 也許只是一件叫做提醒, 或是喚醒的動作。” 我說。
回家的路上, 我想起一個很好的畫家朋友曾經跟我說過的話, 他說, 他覺得與其說自己是個畫家, 不如說自己是個拿著鏡子奔跑的人, 他拿著鏡子, 來回奔跑, 跑到人們的面前時, 他就停下來, 用鏡子照著那個人臉, 並高聲呼喊：”這就是你的模樣喔！”
鏡子裡的那張臉, 那張屬於心靈的臉, 是好看或不好看, 快樂或不快樂, 由那個人自己決定, 我們不批評, 我們只是一個拿著鏡子奔跑的人, 我們只是一個媒介。
我沒有辦法給你一塊麵包, 因為我不是麵包師父, 我沒有辦法替你蓋一座樓, 因為我不是建築師, 但我期待你能明白, 我們渴望用我們的敏感和天真, 讓你更了解自己, 了解這個世界, 了解很多事情都不能用二分法處理, 原來善良中可以夾帶著邪惡, 富足中可以夾帶著貧窮, 我們如此複雜又如此單純, 因為我們不是機器, 我們是人。
現實生活中的鏡子都如此寶貴了, 更何況心靈的鏡子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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